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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禎苓 這是一個費時又耗力的工作。 我以為。 製包的牛皮很厚,從打孔洞開始,槌子鑿穿皮革,然後將針線穿過孔洞,都需要氣力。我的力道甚小,做起皮革來總是比別人慢,譬如別人槌子篤實地敲兩下,牛皮已穿好洞;我則要敲上十餘下,鏘鏘鏘,整個工作室迴盪響脆音量,鏘鏘鏘,空包的、虛糜的。 但最勞累的不是敲洞,是縫線。雙頭針線垂掛皮革兩側,正面皮革的針穿過孔洞後,另一面的針復從同一個孔洞穿回,將兩片皮革緊密縫在一起。偏偏針線粗,孔洞細,得使盡所有力氣把針線穿過去、穿回來。初始我在第五個洞就卡關了,針卡在兩片皮革中間,穿不過去,也退不回來。像在迷宮死巷不斷迴旋的人,不知道怎麼離開,但昏頭了,只有心底把持一個念頭──離開,便發瘋似地繞,不停地轉。而我也只能盲目地使力,奮力讓針越過去。 老師已經吃完一個便當回來了,他看見囿於困境的一雙手,轉身從工具櫃取出鑿子,幫我將孔洞鑿深,並告訴我:「若針穿不過去,就先用鑿子鑽吧。」紓困了屢屢卡住的針線。其實,縫線也是有要領的,一邊的線拉住,露出丁點縫隙,再將另一邊穿過,幾次下來,漸漸熟了,氣力抓得剛好,也就俐落、迅速。待完成,竟然比預期的時間還快。原來,工藝之事並非一味憑靠氣力,重要的是巧。 記得製皮包之前,很多人分享經驗談,全都告誡手會很痛。所以完成後,老師問:「手很痛吧?」我看著發紅的指頭,說:「痛還好,只是手很痠。」 回家後,指頭漸漸由紅轉腫,這時才開始領受痛。痛,隱隱鑽出皮肉。怎麼當時不覺得呢?或許當下太專注於針縫之事,重心全在出力,反倒遺忘手指的感覺;也或許不是真的遺忘,而是壓抑住了,壓到一點感覺也沒有。很多時候,很多感受都是走過之後才覺得的。 現在看來,痛真是一種後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