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掃枯葉 ■賞花閒人

七月去加拿大作了兩個禮拜的旅行，離家期間，因天氣突然變得酷熱奇旱，回家時猛然發現不但草地焦黃，連樹木也是吃不消。有些小樹的葉子或紛紛焦枯，或片片燥綠，呈現將死的跡象，就是有些根深的大樹也摻雜了一些深褐色的枯枝敗葉，接著就發生了在盛夏之季，焦黃的枯葉或燥綠的乾葉紛紛掉落的怪戾現象。

後來雖然下了兩場雨，但那些遭到嚴重創傷的樹葉，仍然一片又一片地不斷掉落。

我只好打起精神，忍受著風濕病膝蓋的痠痛，天天拿了掃巴簸箕清掃地上的枯葉。

每次掃著，心中很不是滋味。不像是深秋或是初冬季節，掃除自然老死的落葉，雖然也不免輕微感嘆生老病死，但那至少是自然的循環，絕不是這種暴戾違常的現象。

今夏是帶病和家人去旅行的，我的膝蓋和胃都有毛病。自從今年早春退休後，便連續發病，一病將停，一病又起。一個月看醫生七、八次。幾經檢查雖非重病，但需長時間保養才有希望恢復正常。

自己的健康不好，固然失望，但是至少還不是重症，也不好過分埋怨了。其實我早已過了古稀之年，就是死了，也不算短命了。

人的命運是很難說的。想到有些親友已經過世了。除了親愛的父母親之外，還有一個年輕的侄子才大學畢業，竟也去世。不少關愛我的老師和老友也先後凋零了，我不能不傷心感慨。但我鼓勵自己要接受現實，儘量把每一天的日子過好。感傷是沒有用的。

自己的身體雖然欠佳，可是在春末夏初時看到的樹木卻是特別豐美。不管是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身旁的、遠道的，每一棵樹都綠油油地特別漂亮，滋潤潤地特別健康，驚喜眼前樹樹皆華、綠蔭冉冉。樹林的世界今年比去年美好，多少也是一種安慰和補償吧。

我曾癡癡地跟一棵樹默語：「樹，你今年特別華美漂亮，而且你的親友同類也都特別漂亮華美。我相信你一定同意，這可比只有你一棵樹漂亮好多了。

因為我們人類也是一樣，試想只獨獨一個或少數人好，又有什麼意思呢？要大家都好才有意思。要樹樹皆華，才是美麗的世界。所以雖然今年我的身體比去年差一點，可是看到你們樹林比去年美好，多少也是一種可喜的安慰吧。」

萬萬沒想到，一場奇旱酷熱，竟讓大小眾樹受苦受難如斯。有些青壯的葉子，未老就先枯死了。存活下來的也略見瘦縮乾癟。這些存活的葉子，雖然可以保留在枝上不掉下來，但也不大可能再滋壯肥大了。

於是夏日濃濃的綠蔭見稀了。毒熱的驕陽，時而從老樹的葉隙間射進來，刺人眼目髮膚，不似往年，那茂密的枝葉濃蔭，能把陽光完全擋住，讓人感到充分地保護。

所以這樹樹皆華、人人都好的理想，只是夢幻了。

就算是盛夏掃枯葉，日子也還是要照樣過下去。且聽稀稀落落的知了仍然唱著。 （寄自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