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從一位植物園認識的朋友那兒得到一枚龍舌蘭的蒴果。 以前對龍舌蘭的印象就是這植物可以蒸餾成狂野帶勁的墨西哥「國酒」Tequila ,還有提煉出沁甜如蜜的糖漿──是帶著拉丁風情、異國風味濃厚的神奇植物。至於龍舌蘭到底長什麼模樣,其實一點兒概念也沒有。 朋友說龍舌蘭單株一生只開一次花,只結一次果,種子採收不易──也因為如此,一般龍舌蘭的培育多以側芽或分枝的方法繁殖。她家的龍舌蘭養了三十多年開花後「壽終正寢」了,採集到幾枚大小形狀像蒜頭的蒴果。她說我不妨帶一枚回家試試,看看這枚蒴果有沒有機會發芽:「這是挺罕見的品種,葉緣鑲了銀白色的邊,其花序可以長到二十呎高呢!」 於是我將這枚得來不易的蒴果埋在小花盆裡,一星期澆一兩次水;不時搬移花盆,好讓它既能接收足夠陽光又不至被曝曬過度。不知道是否這枚蒴果不單形狀像蒜頭,也有「裝蒜」的脾氣,已經過了兩個多月都沒動靜。該不會是種了一枚「啞巴果」吧?我心裡嘀咕。盼啊盼地,忘了是什麼時候,居然發現它冒出了小小的綠芽,像彎曲的小指頭怯怯伸直,還遞出一片薄薄的青翠葉子!然後葉子慢慢變長了,磨成一把碧瑩瑩的鋒利小刀;接著緩緩淬鍊成一柄出鞘的利劍,邊緣雕刻成鋸齒狀,鑲著低調優雅的銀白紋飾,看起來既華貴又英氣十足。 加州近年久旱不雨,各地方政府都頒布了限水令,不少人家的花園後院也改種耐旱省水的原生植物,希望能在缺雨限水的情況下依舊保有庭園的盎然生意。龍舌蘭恰好是適合栽種於砂質土壤的耐旱植物,因為無法時常澆水,反倒助長了它生成的優勢。龍舌蘭的壽命很長,又稱「百年草」,院子裡的這株若也在三十年後開花,屆時我已是七十多歲的老婆婆了。 威爾斯詩人托馬斯(R.S. Thomas, 1913-2000)在他的〈明亮的田野〉中寫道:「生命不是追趕∕一個倒退的將來∕也不是追求∕一個想像的過去∕而是轉身∕好像摩西見證燃燒荊棘的奇蹟∕迎向那如一瞬青春的光明∕在那裡永恆正等候著你。」在這乾旱無雨的年頭,龍舌蘭向我證明了生命緩慢卻潛力無窮的奇蹟,彷彿以劍指天信心滿滿地告訴我:不要懷疑,在永恆的國度裡,所盼望的必定實現、未看見的也終將成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