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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參加慶祝占領南京閱兵式。此前因肺結核復發,他未親自帶兵入城,不得不把指揮權交給皇室派來的香朝宮親王,但他那時已擔心日軍進城的作為。閱兵之後的宴會上,他意識到南京城裡發生了什麼,當晚就命令非軍事所需部隊全部撤出南京。18日,松井斥責了三百名軍官,並流下憤怒的淚水。 19日,松井一回到上海,就絕望地對一個美國記者說:「日本軍隊或許是當今世界上最無法紀的軍隊。」但松井對部下暴行的譴責態度,卻普遍受到日軍士兵的嘲笑。松井說:「我斥責他們說,由於日本士兵的暴行,我們的一切戰鬥成果都化為泡影。可是你能想像嗎?這件事之後,那些實施暴行的士兵竟然嘲笑我。」 日軍進城前,南京尚有五十多萬平民和九萬多國軍,經過日軍肆無忌憚地屠殺,南京幾乎只剩下安全區的約二、三十萬人口。要是沒有一個叫拉貝的德國納粹黨員,帶領二十多個外國人,建立起日軍一直不承認的安全區(僅二點五平方英里),恐怕不等隆冬來臨,南京人已所剩無幾。拉貝用他的納粹袖章,一次次嚇走日軍官兵,救下安全區裡的中國人,他成了南京人的「辛德勒」。 南京大屠殺還導致另一個後果,面對西方世界的抗議,日軍開始建立起地下軍妓系統——慰安所。通過誘拐、購買或綁架,日軍使得約四十萬朝鮮、中國(大陸、香港、台灣)、東南亞,甚至西方婦女成為慰安婦。如果有人天真地認為,慰安婦與日軍官兵是你情我願的肉體與金錢交易,那就大錯特錯!在即將飄雪的初冬,我走在南京利濟巷慰安婦所的八棟樓房裡,方知日軍規定給慰安婦的「工作」,一樣可以叫作「殺人」。 日軍規定一個慰安婦要服務三十七名軍人,但一個慰安婦拚盡其生理極限,也只能服務二十九名軍人。外面排著隊的日軍,令慰安婦吃飯時都不能停下「工作」,有的慰安婦忙時一天要接待一百多人。有的慰安婦因對吃飯時還要張腿「工作」有抱怨,就被日軍殺害。所有慰安婦都不能出門,一直被囚禁在慰安所裡。如此高強度的「工作」,導致慰安婦的死亡率很高,有的慰安所高達80%。上海師範大學中國「慰安婦」研究中心,算出慰安婦的替換率在1:3.5到1:4之間,這意味慰安婦的平均死亡率在71%到75%之間。即使按照日本學者給出的偏低替換率1:1.5到1:2之間,死亡率也在33%到50%之間。 我第一次看陸川的電影《南京!南京!》(改編自哈金的小說)時,見到成堆的慰安婦屍體被板車拉出慰安所的鏡頭,我因當時的無知,竟覺得那不過是陸川的藝術創作。即使倖存下來,災難仍繼續伴隨著慰安婦的一生。 有個朝鮮慰安婦,因無顏回故鄉,孤身一人留在中國。有的因羞恥,一輩子不再結婚。更多倖存的慰安婦,選擇了沉默,害怕自己經歷的地獄,驚擾到眼前的親人。在利濟巷慰安所舊居,我還看到一個台灣慰安婦的受訪錄影,她因羞恥沉默了數十年,直到晚年才對記者敞開心扉……。 南京剛下過一場大雪,天寒地凍,再過十來天,就到當年日軍的破城日。我忍不住想,當日軍在這樣的寒天殺人作樂,那些受害者的苦難,會因為冬天變得更加深重。 註:文中史實來自如下資料和紀念館:《南京大屠殺》、《日軍老兵證言實錄》、《倖存者說》、《江蘇文化的劫難》、《日軍官兵回憶錄》、《日軍官兵日記與書信》、《倖存者的日記與回憶》、南京利濟巷慰安所舊居、拉貝故居、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等。 (下)(寄自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