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很少下廚,婚後開始「惡補」廚藝的朋友問我:「做蝦仁炒蛋時,蝦仁一定要剝殼嗎?」她很認真地問道:「我覺得蝦子剝殼好麻煩啊!甲殼素(Chitin)不是很營養嗎?如果留著一塊兒炒,是不是比較養生?」 我忍住笑告訴她,蝦仁的意思就是「剝了殼的蝦子」,不剝殼的話,味道就進不去了。「妳還是乖乖剝殼炒蛋吧!」 雖然覺得朋友這問題可愛得讓人哭笑不得,可想想自己以前當新嫁娘時,程度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記得以前第一次煮冬瓜湯,也鬧了一個大笑話,至今想起還會臉紅不已呢。 頭一回煮冬瓜湯時,我打電話問媽媽做法。媽媽說很簡單,就燉排骨做湯頭,切點薑絲,湯滾後加入切好的冬瓜就行了。媽媽還不忘叮嚀我:「冬瓜要削皮喔!」 哼哼,老媽太看不起我了,我早就不恥好問地上網請教谷歌大神啦。我已經知道冬瓜是要削皮的,而且還學到「豪華版」的冬瓜湯會加點蛤蜊或干貝下去提鮮呢。這不,我連蛤蜊都買好了呢。 想不到,自以為萬事俱備的我,還是出了個糗。 既然都說冬瓜要削皮,那就用削水果的削皮刀來削囉。 欸,這個冬瓜還真不好削,大大一塊拿在掌心沉甸甸地,加上皮又滑不溜丟地,好幾次差點削到自己的指頭。而且,冬瓜皮怎麼這麼厚哇?我使勁地削,額頭都冒汗了,好不容易把一大塊冬瓜削完,削皮刀也鈍了。 終於煮好湯。打電話跟媽媽「愛現」一下自己終於長進,會煮冬瓜湯了,順便抱怨冬瓜難削。結果引來一陣爆笑──原來,「削」冬瓜皮不是用削皮刀,是要用菜刀把厚皮切掉! 「那個冬瓜皮跟西瓜皮差不多厚耶!你怎麼削得下去啊?」媽媽嘖嘖稱奇道。好吧,妳女兒就是有「排除萬難」的蠻力嘛! 「至少你現在知道,苦瓜不用削皮,冬瓜需要削皮了吧!」媽媽還在電話那頭止不住大笑。欸,老媽啊,女兒會鬧這些笑話,您也要負點責任好嗎?女兒如此無知,還不是您老人家以前「教女無方」,讓我在家當大小姐慣了,嫁出去後才發現自己「廚藝零智商」。 以前在家很少下廚,總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人家是「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我是「沒看過豬走路卻吃過不少豬肉」。還記得婚後有一回買了竹筍要煮排骨湯,一層層剝殼後,發現能吃的部分只剩一小塊,那「震驚受騙」的心情至今難忘。還有,切牛肉時是要直切還是橫切?炒蛋時是要中火還是大火?這些看似平常的「知識」,在我來說都像是量子力學一樣高深莫測。 其實,自己還不算最遜的呢。一個朋友就跟我說過,她婚後頭一次下廚煮魚,居然都沒放調味料。她想:「魚生活在海水裡,肉應該就有鹹味了吧?」所以端上了一盤無滋無味的魚給婆家的人嘗鮮。這段「煮海水魚不用放鹽」的往事到現在還不時給提出來當茶餘飯後的笑話。 詩人說:「生活的法則∕是在大火轉小火的廚房裡」,主婦之道其實真不簡單啊,光是在廚房裡就有學不完的功課。柴米油鹽醬醋茶雖看起來是庸碌小事,可裡面的學問並不膚淺,就算是「生活小常識」也需要觀摩、學習、實際操作才能駕輕就熟。就像一篇精練的文章、一首美妙的樂曲、一場完美的演出,是作者、樂手、舞者一次又一次自我挑戰、不斷從錯誤中學習、在瓶頸裡掙扎,耐著一次又一次出糗的難堪,千錘百鍊後才能呈現精采的成果。任何專業或學問都沒有捷徑,婚姻之道也是如此。無論是為人妻、為人母,哪怕只是煮一鍋湯,如果在心態上沒有抱持著謙卑學習的態度,給自己預留成長、調整的空間。總以為從戀愛到婚姻,不過就是「我更愛你,你更愛我」而已,那好比我們輕看了冬瓜,以為隨便用把削皮刀就可以搞定它的堅硬外皮。 (寄自加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