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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寫給我曾熟悉的那座山城和相識于那座山城的人。我想告訴你們,那裡的山山水水、那裡的人情世故,都還在我心裡。 一 超那小子將近凌晨來電,一通拉扯個沒完,電話裡能聽到他哈欠連天,也不說散。完了,想必他酣然入睡(當然他是夢不着蝴蝶的),卻苦了我,再也難眠。與剛涉足社會的超相似的一段時光涌上腦海,我想起了那座山城。 “每逢陶姓人,使我心依然。”這些年,每遇到與山城有關的人和事,總能勾起有關山城的許多回憶。那座山城,我有着一種感情。這份情感,時隔二十年了。如今想來,緣由也漸清晰,那便是——年少輕狂,青春歲月的一段,留在了那座山城。 89年那場事後,我們一幫高校的青春被要求下基層“鍛煉”,于是有了在山城的一年生活。那一年的歲月,也就有了許多青春的故事。我們把青春的一段時光交給了那座山城,山城給了我們一段美好的回憶。那段歲月,山城舊事,一晃已經二十年了。如今,那幫青春的人“人事音書漫寂寥”。那一段青春故事中的人,勞燕分飛、天南地北,有的漂泊去了海外。我想他們也會和我一樣,想起山城,想起那段青春的時光。 那座古老的山城,喜愛它的山形地貌,長河奔涌,大氣遼闊,富有氣象,有如大寫意的繪畫。雖然相距并不遠,那氣象,卻多年已不見了。昔日熟悉的地方,不知是否還是那般模樣。那當年雖然狹窄但繁華熱鬧的馬道巷,可還人潮涌動?經二路今天是否依然顯得很寬敞?這條街上的那所省二建的子校、那家影院仍還在嗎?北去的寶平路是否還是塵土飛揚?那穿城而東去的渭水,河灘上那時的自然荒涼是否依舊?站在那裡還能勾起地老天荒、人情老易的生命慨嘆嗎?還有南岸一個又一個的大企業,曾去過的長嶺、寶花、烽火、秦川、燈泡廠等,是否還是那般機器轟鳴,師傅們忙碌依舊?還有那釣魚台傳說留下姜尚腳印的石頭上的足跡是否依然清晰?那秋風中的五丈原還那般觸動人的悲情?那裡,我曾相識的人可還安好? 你該知道,那座山城留給我的記憶有多少。 二 似水流年。難忘春來秋至時分,在渭水邊的河灘上,伴着夕陽的余暉,談天說地、說古道今的正茂風華。正是那東流的渭水,流走了我們當年的年少輕狂,也流逝了我們的一段青春年華。 那年的冬天很寒冷。 下去鍛煉,心情郁悶。現在想來,有苦有甜,有悲有歡。這苦樂年華,正是人生的真正滋味。 那年天寒。在遠離市區的無線電廠單身職工宿舍,樓內水房的水管都被凍裂。我與一位一同鍛煉的李兄蝸居在一樓沒有任何取暖設備的屋裡,凍得瑟瑟發抖。早上起來,屋裡臉盆的水,都結上了冰。那個冷啊,真正冷的是心。後來的這些年,每與這位相見,當年的情形,是我們彼此共同的回憶。不是在回憶那天寒地凍,是在回味那段歲月,回憶“生死與共”的戰友情誼。每天食堂的飯菜總讓生活精細的難友李兄抱怨,現在還記得他像祥林嫂般高頻率的一句:土豆怎麼不削皮呢?當然,也難忘寶無的職工閱覽室,那裡有許多好書,一本本地讀完了它的所有文史書。那一年的飽讀充實了我,也拯救了落寞的心情。 異國的小詹可還好? 小詹的故事。還記得那位小詹,一位教數學的女性,性情與所學極不協調的女性,她天真、單純、感性,易喜易悲。她應該比我們更懷念那段歲月。正是在那一年,她遇到了人生的大事,結束了漫長戀愛卻短暫的婚姻。她陷入了極大的痛苦中。平素,于父母、于家庭、于朋友,有着太多的依賴的她,是這一年的生活,讓她擺脫了心理的陰影,走出了心中陰霾的天空。至今還記得她走出困境後可愛的笑臉。那段時光中,我們總拿她開玩笑,當然也有更多的關心和愛護。每當相聚,便忽悠着她喝上點酒(可能是按我們男性的邏輯,想讓她以酒解憂),而她酒一沾唇,便滿臉通紅,艷若桃花一般,我每每便將《詩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詩句用上以喻。 後來的她,變得比我們誰都大膽和獨立,只身去了英國。現在還記得她的一句話:將來要做一個獨立的富婆。不知這位富婆現在在那英倫三島漂泊的如何?有一點我能肯定,她會憶起那段歲月。 人生能有几回醉? 兄弟醉酒。20年了,沒有哪天不吃飯的。但至今還記得我們一幫窮極無聊的特殊“知青”在一家胖子火鍋從中午歡鬧到晚上的一次聚餐。現在想來,當年怎麼能喝那麼多的酒?怎麼能有那麼多的話?那一股令人“遙想公瑾當年”的青春意氣,“相逢意氣為君飲”,哪還顧得其他什麼。他姓薄,人卻不薄情寡義,是個天津衛。還好天津衛的那股貧,在他身上還不多。能與他走近的一個緣由是,80年代反映領袖題材的影視戲劇文學中,有代表意義的一出話劇《陳毅出山》的劇作者丁一三是他的什麼還不大繞彎的親戚,讓我們有了共同的話題。 這位學經濟管理的家伙,講起全面質量管理來頭頭是道,酒桌上卻不會經營、管理自己。一場以酒相拼的娛樂,開足了他的各種有關情感的玩笑,可能是事觸動了酒中人的情,讓人有情難卻吧?結果,他被灌得爛醉如泥。終于有了成就感的我等,這才善罷甘休。數人抬着沉重無比的他,忍受其無休止的胡言亂語,艱難地上到六樓,一進房間,置其于地,再不復顧。有頃,敲門進來几位人等,聲言是西安鐘樓飯店的總經理、部門經理等,言專程拜訪薄老師。我等手指于地,來人大駭,急急上前抱起薄氏,相敬極致之余,轉而相怒于我等,斥責為何如此薄待薄氏,中有鐘樓照相館經理尤為激越,欲有打架之沖動。我等心想,于你們眼中太有才的此人,于我等視之,一酒中敗將而已,置其于地,得其所哉。 現是深圳機場高管的這位薄兄,想必入酒場已是家常便飯,酒量也應比當年大的多了。但我想,那天的醉酒,那天的故事,他今天仍會清晰地記着。因為,那時的純真,是後來的他再難遇到的。 如今哪有那股勁。 徹夜抬杠。青春總有使不完的勁,便有了抬不完的杠。哪象現在與人分辨什麼的心思也沒了。記得一個晚上與一位搞數學的老兄一整夜的爭論,一位年長于我們的搞市場營銷的老兄坐山觀斗。因各自對所學學科的深愛而起的爭執(其實,當年彼此心裡都明白,將兩門最古老的學科進行pk,論個長短、高下,是幼稚可笑的)。其實,哪是為各自的學科而辯,不過借題來揮斥一下好斗的意氣罷了。這位後來專攻密碼學并留在清華的博士後,至今當不會忘記當年的書生德行吧? 山城舊事,還有許多許多,像那條河,歲月的河啊匯成了歌,它是青春的歌。 三 一切都會繼續。故事是昔日的故事,生活是今天的生活;昨天的故事會有終結,今天的生活還會延續下去。其實,今天生活裡的愛恨情仇,都會變成明天的故事。喜愛山城的山水,想念那裡的人,懷念那段青春故事,那時的山城天很藍,城中流過的渭水還清澈。 “天上飄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風,微風吹動了我的頭發,叫我如何不想她?” 這几天,我會很惦念山城,惦念山城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