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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後的馬六甲 ■孔小梅

2017-5-17 09:00| 发布者: 673880| 查看: 5451| 评论: 0

夏日午後的馬六甲 ■孔小梅

馬六甲的咖啡館。孔小梅攝影

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馬六甲的陽光照亮整個城市。你穿梭城中,遊蕩在樓房間的廊道,用照相機拍下一棟樓房子。長長的木格百葉窗,是乳煉奶般的白;綿延的牆面是向日葵般的黃;屋簷土耳其藍的飛石雕紋,刻下歲月的縷縷時光;房門口的大缸養著深紫色睡蓮,花瓣大而繁盛。你喜歡這裡的騎樓,房子著人類的生活方式和故事。你小時候生活的中國南方海港街,也有一條南洋騎樓街。說來也很神秘,不管生活把我們推向何方,我們總是追尋童年的痕跡和味道,一再懷念旅行上印證。站在騎地前,彷彿站在了時光之外,百年的悠悠歲月,馬六甲城的容貌竟一如今,鮮活美麗,不知道馬來西亞人用什麼方法保養,城牆並無墮敗之氣,房牆的顏色亦無褪色,瑞獅門扣,鑲龍嵌鳳,在漸行漸遠的歲月裡,不知道曾有多少生命在這些老屋裡尋求一席之地生存。

看過一部電視劇“小娘惹”,它講述的是馬來西亞華人的故事,這次你決定來馬來西亞旅行,其淵源就是來自多年前看過的這部電視劇。你太喜歡故事裡的男主角陳錫了,月娘和陳錫的故事在馬六甲這座城市裡發生,你希望從他們走過的街道,一邊慢慢散步,一邊回味愛情的香氣。昨天去巴巴娘惹博物館參觀,博物館原是馬來西亞富商陳氏的家,“小娘惹”的人物就在這裡生活的。坐在長桌宴的圓椅上,天井裡的陽光,斜線地落在透雕屏風上,沿著鏤空鐵樓梯,你看到月娘捧著天藍色的瓷盆,從逆光的樓梯下來,穿白襯衫的陳錫,正從大門口進來,目光深情動人。

馬六甲的古城裡還有不少女人穿娘熱裝和珠繡鞋,直筒長裙和透明的繡花長袖襯衣,領帶扣著雕花銀針。那天,你穿它出門,一身嬝娜,一身風情,在馬六甲河邊散步,傍晚的夕陽照在橋上,橋頭有一株大樹,黃色的花朵盛開,你站在樹下,讓他為你抽一朵黃花,河上一艘遊船正好經過,船上的遊客口哨,發出一聲聲的讚美。

大街上的騎樓商舖都掛著中文匾額,藥行,五金,乾貨,米商,布店,時光彷彿穿越回到了民國時代的中國。不只人有鄉愁,文字也是有鄉愁的,甚至食物也浸滿了鄉愁。海南雞飯漂洋過海來到了馬來西亞,馬六甲荷蘭廣場的一家海南雞飯粒,每天有大批的旅客排著隊來吃飯,聽說太好吃了。你排隊時,遇到一個日本夫人,她友好雍容大方,你們聊得開心,便坐一桌吃飯。海南雞飯當以文昌最為正宗,而你是文昌人,從小吃著海南文昌雞飯長大,很想嚐一下馬來西亞的海南雞飯。服務員小妹給你們送來了一盤飯粒,這裡的雞飯是捻成一個個小團圓的飯粒,雞是水煮的白斬雞,你吃了一口,感覺雞肉過熟,沒有滑嘌的口感,不過還是很好吃的,充滿鄉愁的海南雞飯到了馬六甲也有了自己的脾氣,百年來慰安海南人在異鄉的胃口和思鄉之情。城裡還有瓊州會館,有海南媽祖寺廟,你在街上問一位老奶奶馬六甲的鄭和廟在哪裡,她知道你是海南人,立馬把國語變成美麗的海南話,親自帶去去參觀鄭和廟。在這裡,你隨便走進一家商舖,都人人親切的國語跟你打招呼。華人世代在馬六甲生存,歷代經商,未忘祖宗,小城每隔幾步路,就有一家祭拜祖先的廟館,飛龍走鳳,金碧輝煌,寺廟的大門是敞開的,你走進一家永春會館,裡面無人,神颱供奉觀音娘娘,天井下有一張圓桌,圍上六個瓷圓凳子,桌上一副中國象棋,仍擺著殘局,似乎有人剛在這裡下棋,有什麼事情匆匆離去。

那個夏日午後,陽光把馬六甲的街道曬得冒煙,你看到一家掩映在樹藤裡的咖啡館,一片綠蔭,一股清涼,一個青年坐在裡面,在帳本寫些什麼。他沙發後的牆壁上鑲嵌著各色咖啡杯和老舊的咖啡爐,很有藝術另類風格,你脫口讚道:“好漂亮的陶瓦。”那個青年抬起頭,微笑道:“這是我自己設計的,你喜歡嗎?“這個馬來西亞青年說一口流利的國語,他就是咖啡館的主人,長得英俊硬朗。我坐了下來,天井裡擺著幾張餐桌,綠木花草圍繞。他說很多古老的東西漸漸消失,他喜歡收藏一些有舊日情感的日用品來裝飾自己的咖啡館。他為我點了一杯馬來西亞的霹靂洲咖啡,香溢醇厚。“我們咖啡店取名迦南地,很多外國人來我們店,都問跟基督教有關嗎?“我知道”聖經“裡的這個經典的故事,在出逃埃及的路途上,摩西舉起魔杖,大海的水登時劈開,海底出現一條大路,基督教士們從水牆夾道的海底之路逃到了對岸,躲開了埃及的追兵。摩西帶領他們到了流著牛奶和蜂蜜的迦南地,而摩西自己因為撒謊而被上帝禁入迦南地。聽了我說的典故,他的眼神變得溫和起來,他是一個基督教徒,跟他一起開咖啡館的合夥人都是教會少年班的朋友,創業初期,他們跑遍了馬來西亞,尋找各個洲最有特色的咖啡,得到很多陌生人的幫助,也被接到業間同行的白眼,很多咖啡商不願意賣咖啡給他們,一個新咖啡館竟然要煮馬來西亞全國十三洲的咖啡,很多人都不相信他們會成功,但是他們也是成功了。談起馬六甲的美食,他說馬六甲的娘惹菜,香辣甜酸,是馬來西亞華人媳婦的廚藝。他還介紹一種椰子奶昔的做法,細細告訴你每一步程序。你不知不覺被他的熱情所感動,他對咖啡的熱愛,對人的熱心和真誠,都讓你對這個馬來西亞青年另眼相看,也對這個國家的好感度倍增。是什麼樣的教育讓馬來西亞的華裔可以說多國語言嗎?又是什麼樣的教育可以讓他們的年輕人充滿了創業精神且待人以善?你們談起旅途上的見聞,他說很喜歡台南,很有人情味的城市。一次,他和朋友背著大旅行包,在台南街頭找不到訂好的旅館,問街邊幾個台灣男人,他們滿身刺青,像個黑社會的大哥大。他們看了旅館地址,說:“你們的旅館不好找,你們的旅館不好找了,先在這裡等著,我騎摩托車去幫你們找找。”沒有多久,這位大哥騎摩托車回來,讓他們跟著他,一路帶到了旅館.......

   日光西沉,咖啡館的客人越來越多,我們竟然在一起聊了三個多鐘頭。我暗暗吃驚,我自己並不是能言善道的人,可在他的面前,我很放鬆,很自在,當然他也很帥氣,言談中有一份儒雅和善意,讓我整個下午如春風。第一次跟一個馬來西亞人深談,收穫了一份人情,人在中途,難得的就是這份信任,遇到說得上話的人。

   我跟他告辭,沒有說再見也沒有說何時再見,他握住我伸出的手,有力而又溫暖,說:“歡迎你下次再來我們店。”晚上回到旅館,在大堂遇到一個中國人,我跟他說起十三洲咖啡館,他說:“昨天我剛去那裡用餐,它可以是上了孤獨星球”榜首的餐廳。“吃驚之餘又很欣慰,有這樣熱情好客的主人,餐廳不紅也會紅,更好的是,它現在已經聲名在外了。

多年以後,每次跟朋友談起馬來西亞,這個夏日午後便會從腦海裡浮現出來了,充滿色彩的馬六甲和十三洲咖啡館主人的音樂笑貌也從記憶深處浮現,很多旅途上的淡忘,唯有路途上遇到的那些人,那些純真的感動會永存心底,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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