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限:死與生。 社會之限:時與命。 自我之限:情與欲。 此為莊子所謂人生之三種困境。此三困困擾了悠悠萬載,困住了世間所有英雄和我等凡夫。人生萬代無窮已,此困綿綿無絕期。 大哉!莊周。看透天下萬物之理。求一番寧靜于江邊,享一番和諧于內心。思則生之大本大源,語則道盡人之所有煩惱悲傷痛苦之根源。人生所有的折騰不就是欲求與此三困相爭?古往今來,又有誰能戰而勝之?總難忘記孟德不屑袁紹之語:干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亡命,非英雄也。地廣人眾的袁氏,不也畏死而貪利? 生有涯,死有期。生之何樂,死又何哀。誰人不貪生而畏死。始皇欲求長生,訪遍仙山瓊閣。只落得萬里長城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生之樂,死之哀,常人可能并不多想。想亦無用。只留給哲人或偉人去苦悶,去悲嘆。曾記否“對酒當歌,人生几何。”“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不知江月照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古往今來,此悲何多,此嘆何繁。莊公能夢蝶,物我合一,物我無盡。生亦即死,死便為生,死生何悲。故而能卜盆而歌亡妻。 我們還是去學太白,于此之困“但願長醉不願醒”。 時與達,又同樣困擾了世人几多。人有其志而為時所難容,人有其想而難化為現實,固有郁郁寡歡、悶悶不樂,不得其志。此有何悲!一語達則兼濟、窮則獨善,語之何易,為之何難。史有多少優才俊杰困于時艱,憂于達顯,囿于其中。年少崢嶸、才情絕世的賈誼,狂放飄逸的太白,桃源中的淵明,更有“虛負凌云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的商隱。更莫道空悲切的岳飛,死去仍悲的放翁。誰人能如莊公一般,家境貧窮,而又輕視功名利祿,自然無為,無意于顯達,淡然于榮辱,只為那絕對逍遙的精神自由。 我班有一才女解得莊公,嘗有一文,寫盡莊公一生心路。文至尾處,慨而言曰:功名利祿,自古溯今,几人看破,几個知曉。翻一翻紅塵滾滾,几人浮現。守一份心靈之靜,旅一段人生奇緣。莊周石志,今人尚難明。蓋余發自內心一感,亦微行周之苦樂,而嘆几人可得識周! 三困之欲、情。人非草木,孰不為七情六欲所牽所擾所困?且越是我等凡夫俗子,越是難越人之常情。 我之人生于自然之限:死與生。根本不能超脫。每遇生之大機,時而膽怯如鼠,于事戰戰兢兢,何也?貪生懼死是也。于社會之限:時與命。雖嘗有云G君,我將漚肥自己。至今深心雖知天命而有不甘,故而蒼老終生冀子孫,寄情新竹向云天。 三困之情,于我為最。素最不齒鮮廉寡情之人、無情無義之徒。自覺世間唯情最惱、唯情難卻、為情難舍。每因營營兒女私情、區區私愛,縈縈于懷、隱隱于心。全然不知情有天地之情,愛有人間博愛。更莫論超然于愛恨情仇。 每嘆莊周理想的人生境界:齊一生死、順應時命、無情無欲。何其妙哉! 莊公于人生,藝朮而處之,其生如詩如畫,逍遙萬般。我等凡人,拘于事泥于情。終日惶惶而無寧心。 嗚呼!人生苦恨實多,三困為最,何能享逍遙!垂垂老矣,江諸之畔,何能有逍遙一嘆?唯有長嘆一聲。 一聲長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