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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你又來入夢，夢中的你，彷彿被一種無形之繩拉扯著後退，後退，像電影鏡頭那般漸行漸遠，最後只留下影子，但我清晰地聽到你的呼叫：明晚我會再來的。 我等待，我盼望，我祈求著夜幕早些降臨。多少個企盼，多少次等待，多少度憔急與虔誠，迎不來夢中的你。時光過得真快，一日二日，一個月二個月，半年又是半年，夢中等不到你的消息，明明是你的允諾；明晚會再來，怎麼爽約了呢？ 慢慢地，等待幻成了回憶，出現了畫面，當中有你有我有我們，竟然是那麼年輕，年輕的你我，暫時忘掉了懮慮，在無懮無慮中度過4個年頭。有一天忽然隨口唸出晉公子重耳過陳篇，內中陳夫人勸公子重耳：「行也，懷與安，實敗名」之句，這不亦在警告我：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遂加緊了與友儕商量－－用自己雙腳，仗量出從廣州至香港的距離。 回憶繼續延伸記得初次見面，你來電話傳呼站接電話，是你姊從汕頭打來的，你以濃重的達豪口音說話。才知你是家鄉人。電話站就在我樓下，有事無事，總會在那兒呆一會。你聽完電話就走了，我望了望你，用家鄉話說了句「潮州人」，你嫣然一笑，燦爛若朝霞，兔子似的一溜煙走了。這就是我們第一次邂逅。 又記起65年中秋節那晚上，就在你家5樓天台上，你擺著兩把椅子一壺茶，還有兩塊月餅，雖然月餅會刺激胃腺與味蕾，但想起分離在即，今後是生是死是合是離未可卜，誰還有心思顧及？況且，西關居委會正動員我們這批「待業青年」自動上山下鄉，不然派出所就會將我的廣州戶口自動遷移至農村，在如此嚴峻的形勢迫逼下，我能不走麼？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凝視著天上的浮雲掠影，有頃，你說：「林哥，你能不走嗎？你走後留下我一個人怎麼辦？當年悽涼的情景和唏噓，於今歷歷在目。我走後，她怎麼辦？我不曾為她想過。她，一個女子，在她媽媽赴港依親之前，就已將女兒托付給我。我這一走，不是太自私了嗎？我既有負她媽所托，也有負她以身相托，對自己也顯得不負責任，這是我後來躬身自省而又無法彌補的，但哥兒們既已決定中秋後第3天啟程，卻也義無反顧。只好鐵著心腸說：大伙已決定的事，無論如何反悔不得，只希望成功之後盡快將你弄過去。其實，有幾成把握，我也心中無底，只好說些寬慰的話。並告訴她：大伙決定，所有親友，一律不得送行。 誰知後來，你還是偷偷登上順德碼頭，這最後一眼竟成惊鴻一瞥。留下無限感慨，無限懷戀，無限悽痴。 我走後，她燥動的靈魂更加不安，既受鼓舞更感迫切，成天想著找門路，希望能赴港與我相會。門路的關鍵是人，門是人住的，路是人走的，人都是自私動物，誰願意多個累贅惹蟻上身？她經歷了游水和徒步，並一次二次三次四次的被抓，被遣返，被拘留，在拘留所裡被扣15天，才得以遣返；她也曾徒步走到澳門，由於澳門當局已受大陸關照不得收留偷渡客，她抵埗後又被遣返。就在這種形勢下嘗盡了人世的艱難，而別人的幫助也要付出代價，她成了另一個男人偷渡客的靶的，人家才願意帶她。她很美，是當年（63-67年）西關有數的美女之一，美人照也在下九路照相館的櫥窗裡展出。 第5次。她坐漁船偷渡成功，與生米成熟飯的男友同抵香港。聽到她抵港消息，在香港我的胞姊怕她來了會破壞我的家庭而匆忙返回曼谷告訴我老婆：千萬千萬別讓我單獨到香港，別再節外生枝；可我還是單獨去了。一路上，我打定主意：要是她無伴侶單人獨行，無論她有過怎樣的流言蜚語乃至事實我都不管，我定負起責任；要是她與男朋友同來，我就不用當電燈泡了，我祝福她們！也感謝他代我盡了責任。 後來，她們以難民身份移民美國，另闢天地。正當事業有成之時，她的家庭亮起了紅燈，店裡來了順德妹，年輕熱情又解人意，於是舊貌換了新顏，老花旦退出了舞台。 離開了她，她完全自食其力，考取了美容師和老年人看護證。有時也返國探望親友；間中我們也見上一面，暢敘別後。 多年前在汕頭，曾見過她尚未去世的姊姊，她告訴我；妹妹已結束了10多年的孤身獨枕，與一位美籍意大利裔的海洋工程師結婚，老外尚未退休待她很好，經常出國開會，也常帶她一起旅遊。老外強調獨立，個性、不太注重細節，別有一翻滋味，我衷心為她祝福，也感謝那位老外，既驅逐了她的寂寞也充實了她的生活，填補了多年的空虛。 我更由衷地為她高興，祝福她長此快樂幸福。從此我們之間，男歡女愛已划上句路，昇華出更為高尚的友愛與親情，年前我患腸癌，她也焦急萬分，四處打聽後知道美國產靈芝粉有特效，特電話告訴我，美國產的某牌子靈芝粉有特效，囑我買來服用，我服了短暫時間便遵醫囑停服了。 唉，如今，相隔萬里，關山難度，只好寄托於夢中的你我，掙脫現實的枷鎖，重回少年身，為我所愛，為我所為，雖貪歡片刻，也聊解如夢似幻五十年。 回憶這段結束了的愛情，不再有男歡女愛，但我希望，白天等不到，夢中再補償，踐行你夢中之行，明晚來入夢。 好久了，沒聽到你的聲音，多麼想聽聽你我都愛聽的陳淑華的「含淚的眼」：「……不忍對你說一聲珍重，離去的心會因你而碎，忘了吧，忘了我，何必希望再重逢？怎麼能夠告訴你，我已經不再屬於你，曾經那麼動人的愛情，也只不過是回憶，但願時光能倒流，流回那年深深的戀情，流回曾有的溫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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