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新闻
甫抵巴黎的隔天,法國南部的尼斯即傳來了恐攻的消息。我關上電視,讓新聞從黑色螢幕消失,走到窗前想釋放空氣裡的憂悶,但見夜幕下的巴黎似乎也蒙上一層陰鬱的光影。 巴黎,再回首,十個寒暑已過。彙總了政經文教藝術及科學,並榮為世界國際四大都之一,它的風采不容置疑。只因我未曾癡迷其繁華與時尚,唯獨醉心那藝術和文化,如此的召喚不疾不徐,腳步也就少了倉促的渴望。 巴黎街頭的川流人潮、朝聖景點的排隊陣仗,說明了「全球最多觀光客造訪的城市」它當之無愧。此時,戶外的夏季高溫與室內摩肩擦踵的體溫,也考驗著旅人的耐性和修養。而城內隨處可見的武力警備,讓我彷彿回到了九一一事件後的紐約,不知自己是該惶恐還是覺得安全。 羅浮宮外戒備森嚴,等著入內的人牆擋住了視線,流動商販們忙碌地穿梭在人群的隙縫間;我望著玻璃金字塔尖在半空浮現,想像進去後可能出現的擁擠畫面。巴黎鐵塔前,大剌剌橫著的鐵馬護欄與戰神廣場上的萬頭攢動,像極了示威抗議或就職典禮的場面,這錯覺,是否粉碎了戀人的鐵塔求婚浪漫情結? 在心儀的美術博物館裡,眾人魚貫行進中或是低頭耳語,或是聒噪不歇,我用自己的步伐,忽略冒失起落的相機閃光,試圖在窒悶的呼吸中和眼前的藝術對話。然而,最美好的時光卻是坐在館外的庭院裡樹蔭下,吹風發呆;溜到凡爾賽宮的後花園,騎上腳踏車逃開。 七月的巴黎,被如常的季節、被不可預測的挑釁包圍;我在城內,無能為力地淪陷。 藝術橋上成噸的愛情鎖,不久前終被政府部門拆除移走,但情侶們迫不及待地在其他座橋上重燃愛火,一座、二座、好幾座,幾乎已是無橋不鎖。處在以自由為精神象徵的巴黎,戀人們卻亟欲把誓言上鎖,用冰冷的金屬包藏熾熱的情意,我無法理解其中隱含的真諦,默想法國的浪漫主義大文豪雨果,又將如何歌頌這般的愛情? 所幸,左岸的咖啡依然香醇,香榭大道上的美食與馬卡龍仍是記憶中的滋味,還有聖母院頂上的遠眺巴黎,稍稍撫慰了我舊時的眷念。清晨早起散步,是我與巴黎僅有的獨處;塞納河畔灰濛濛的天,凱旋門前的曙光乍現,杜樂麗花園的晨露,協和廣場噴泉上的白鴿,這些是旅人彌足珍貴的紀念。 再見巴黎,我恍若與昔日愛慕的故人再度相遇,時移事遷,縱使情愫依舊、思念滿懷,仍不敵物是人非的感慨。想起了法國名著《小王子》,恰似王子對玫瑰的思念,深切卻也戚哀。 坐在車裡,車子向機場急駛而去,車窗外的巴黎點滴逐漸遠離。何時再來?我輕撫手裡的《小王子》繪本,沒有回頭,只喃喃地說聲:「再見了,巴黎。」 (寄自加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