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書香門第,才華橫溢少年成名,他是大師楊振寧的得意門生,他因凝聚態物理領域的傑出貢獻而被預言將獲諾貝爾獎。他熱愛物理學中的美,喜愛作詩和演講,他玩跨界創辦投資公司並涉足區塊鏈,最終因抑鬱意外離世。 張首晟出生於上海一個書香世家,父母都是工程師。(取材自中國新聞周刊) ■中國新聞周刊╱楊智傑、李明子報導 2006年的某一天,張首晟開車載著愛徒祁曉亮與好友戴希到IBM實驗室開會。行至附近山頂,張首晟停下車,看著山下正野蠻生長的矽谷,對兩個同行人說:「人生要做一點大事,要追求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理論和徹底顛覆遊戲規則的技術,而不是在舊框架裡修修補補。」 當時,年僅43歲的張首晟,已經當了11年的史丹佛大學物理系終身教授,並因開創拓撲絕緣體領域,在科學界名聲大振。 對自己的這名學生,楊振寧曾經預言,「獲得諾貝爾獎只是時間問題」。然而,在一切願望成真前,張首晟的生命燭火熄滅了。終年55歲。 明星學者 兩大成果諾獎在握 張首晟在恢復高考後只在復旦大學讀了一年,就去德國留學。2011年,他在天津領取香港求是科技基金會的「求是傑出科學家獎」,中國科協名譽會長周光召就對他說,「你接下來是不是再努努力,拿下諾貝爾物理學獎呢?」 這雖然只是一句玩笑,卻折射出許多人對於張首晟獲諾獎的期待。 2006年,張首晟領導的團隊成功預言了二維拓撲絕緣體中的量子自旋霍爾效應,並於2008年提出了在拓撲絕緣體中引入磁性實現量子反常霍爾效應的可能性。5年後,由中科院院士薛其坤領銜的中國實驗團隊從實驗中首次觀測到量子反常霍爾效應,這一結果被美國《科學》雜誌在線上發表。 由於在拓撲絕緣體這個領域的傑出貢獻,張首晟幾乎拿了物理學領域的所有獎項。 2013年的「基礎物理學獎」頒獎盛典在瑞士日內瓦舉行,該獎被學界稱為科學界的奧斯卡獎,評委會將基礎物理學特別獎授予霍金,並將物理學前沿獎授予張首晟和他的同事。2014年11月3日,美國佛蘭克林學會宣布授予張首晟本傑明‧佛蘭克林獎,這是繼楊振寧之後第二位獲此殊榮的華裔科學家。 「這是我人生中首次獲得我的至高偶像愛因斯坦曾獲得的榮譽,科學的人生充滿探險和浪漫,只求獎章能使這些偉大科學家的精神在我求知路上時時相伴。」張首晟獲獎後對媒體感慨道。 2017年7月21日淩晨,媒體報導稱:張首晟為首的實驗團隊宣稱發現了「天使粒子」馬約拉納費米子存在的證據,結束了物理學界80年的探索,這一發現刊登在當天的《科學》雜誌上。還有人表示,天使粒子將是張首晟又一個諾獎級的成果。 完美人生 跳級升學熱愛詩歌 張首晟出生於上海一個書香世家,父母都是工程師。張首晟的人生堪稱完美,雖然是物理學家,他卻從來不是一個書呆子的形象,他對西方歷史、希臘文化非常了解。 張首晟與妻子是青梅竹馬,5歲相見,14歲戀愛,24歲結婚。兒子高中畢業時就收到了哈佛、史丹佛等五大名校的錄取通知,最後兒子選擇了哈佛,女兒則求學於史丹佛。 在多次公開演講中,張首晟都提到過,他在小學時基本上把「對自己人生影響較大」的書都讀完了,但從來沒有從頭到尾讀完過一本書。在他看來,讀書是一個了解思維方式的過程,不是吸納所有資訊。 讓張首晟沉迷的不僅是自然世界,還有文學,他尤其喜歡詩歌,他認為詩是一種「資訊的極端壓縮」的美。正因為如此,寫詩成了他的一大癖好。 1978年,年滿15周歲的張首晟剛剛初中畢業。當時上海允許初中畢業生直接參加高考,張首晟跳級考入復旦大學物理系。 選擇攻讀物理專業,張首晟是受到前輩科學家的影響。當時,他在國內聽到最多的是1957年楊振寧、李政道獲得諾貝爾獎。 那時正是中國改革開放之初,張首晟趕上了留學潮的第一班車,被選派前往德國柏林自由大學深造。 在異國他鄉,張首晟再次展現出學習上的天分。五年學制,張首晟僅用三年就完成學業。大學畢業後,張首晟被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錄取,如願成為楊振寧的弟子。 2009年,張首晟入選「千人計畫」,被清華大學特聘為教授。出生於上海的張首晟近幾年與家鄉聯繫密切。2018年1月,在上海市僑辦的穿針引線下,張首晟落戶上海科技大學,建立前沿科學技術研究院。 在研究中,楊振寧對物理學中美的追求,也深深影響著張首晟。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國, 君掌盛無邊,刹那含永劫。」這同樣是張首晟最愛的詩。在他辭世後,他的家人在聲明中引用此詩,以詮釋他的畢生經歷。 驟然離世 抑鬱纏身未露異樣 張首晟在很多場合都打過一個比方,如果把人類的知識比作一棵樹,那麼每一個學科都是這棵樹上的分支。隨著日益發展,每個學科都越來越專,卻也容易彼此遠離。換句話講,他認為這個時代缺少跨界的人才。所以,過去一路順風順水的他有了新的志向,跨界投資。 2013年9月,張首晟和史丹佛大學的應用物理學博士谷安佳聯合創立了丹華資本。憑藉張首晟在科學界的聲望及他與谷安佳在史丹佛深厚的人脈網路,丹華資本起點很高。 手機上跳出張首晟辭世的新聞時,中科院物理研究所研究員丁洪正在歐洲出差,他完全不敢相信。 丁洪與張首晟最後一次見面,是在2018年6月,張首晟邀請他去史丹佛做學術訪問。那天晚上,他和張首晟夫婦及史丹佛的另一位教授一起吃飯。飯桌上大家從國際局勢、聊到歷史文化,丁洪沒發覺他有任何異樣。 張首晟的家庭發言人Sean McCormack提到,直到現在,他的家人才明白張首晟在跟抑鬱症鬥爭。在此之前,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也很難發現親人的痛苦和掙扎。 10年前,張首晟帶著還在做博士後的祁曉亮等10多個學生一起爬山時留下一張合照。照片裡,站在山頂的他們背對鏡頭,迎著太陽眺望遠方。12月8日,祁曉亮把這張照片發在朋友圈,配文說,「我很喜歡這張照片,我們的目光穿越群山,跟著張老師一起眺望遠方的太平洋,眺望未知的永恆之美。我一直覺得,人的趨勢就像穿過黑洞的視界。張老師就在遠方,地平線的那一邊,我們再也無法看到他,他卻還能看到我們。」 (中國新聞組整理) 張首晟(右二)與家人合影。(泰國世界日報資料照片) 張首晟在一場未來科技峰會上演講。(取材自中國新聞周刊/視覺中國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