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廷亷先生是祖籍中國廣東省汕頭市潮陽縣的越南籍華人,我任職大全彩藝公司擔任業務經理時,他在西貢設有越南味精廠,與味全公司有生意往來。 越南味精廠老闆 推廣業務助力多 他向味全公司進口初胚味精半製品在西貢精製加工,成為一般家用味精,產品包裝有罐裝和保麗袋裝兩種,因此味全公司介紹他來我公司洽談包裝袋事宜,我也因而認識為人親切熱情的郭廷廉先生。 之後,每逢我到越南西貢出差時,他總是熱心接待,到處介紹業界朋友力助我推廣包裝業務,尤其是特別幫忙推介製藥廠包裝藥品用的錫箔紙捲狀包裝紙,以及透明包粒狀藥品丶味精小包裝用的包裝材料,對我的業績與公司發展功不可沒 。 幾年互動後,我們變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越戰期間,郭先生將他的長子郭俊偉送到台北寄托我家,我視俊偉如子;他先是考入華僑大學先修班,最後從台灣大學機械系畢業。 透過中越合作機制 助他採購針織設備 當時中華民國政府與越南政府有中越經濟合作會議論壇機制,台灣政府方面為協助越南中小企業發展,無償捐贈1000萬美元給越南政府,供作發展中小企業之用;捐款指定限用於向台灣採購中小企業整廠設備,我因此有機會將申請辦法詳細內容介紹給郭先生。 郭先生家族原先在西貢設有小型家庭用縫衣線加工廠,後來從日本進口原色胚線團,部份出售給其他行家,部分視市場需要加工染色後再批發或零售到市場,在同業居領導地位。 我妹夫家族在台中設有大旭針織機廠,從事生產圓型針織機外銷香港及東南亞,我將此事告知郭先生,認為此項符合台灣援助計畫的條件,郭先生認為這是個可行好項目,經申請,很快就獲得核准購買兩套圓型針織全套設備,半年後正式在西貢開工生產。 西貢淪陷 郭家10餘人成海上難民 郭先生後來又和香港廠商成立合資製衣廠,產品外銷歐美,日夜趕工仍供不應求。只是好景不常,兩年後越戰局勢迅速逆轉,西貢淪陷,越南人民放棄一切,逃命第一,郭先生全家也因此逃亡海外,令人不得不慨嘆「世事難料,成事在天」。 郭廷廉先生全家10多人乘「小鷹號」漁船逃離越南,總算脫離魔境。經月餘,漁船駛抵新加坡,但星國拒絕船上的人上岸,只提供一些食糧後,就把「小鷹號」驅離。 再經過一個多月,船轉抵台灣高雄港,中華民國基於人道及護僑,決定接納難民;先是集中收容在高雄九曲堂軍營,一個月完成檢疫後再決定如何安頓。 「小鷹號」輾轉抵台 郭家人幸獲安頓 此事台灣媒體廣為傳播,我看到報導中有摯友郭廷廉先生的全家名單後,立刻趕去會面慰問並接濟。 一個月後,他們獲准離開營區來到台北,幸好郭先生長子郭俊偉在越南解放前已來台灣,在我和其他郭家在台舊識的幫助下,郭家人得以各自安頓。 郭先生暫居台北市吳興街,一年後他再連絡前西貢製衣廠股東,決定在香港重新創業,東山再起。 郭先生於是再向大旭針織公司訂購10台針織機,前往香港荃灣註冊成立「巴拿馬紡織公司」,租荃灣工業大廈工廠,重新再召集股東,除了前西貢時期舊股東外,也邀請我也參股10%。 香江東山再起 助他解困 皆大歡喜 「巴拿馬紡織公司」的初期發展相當困難,因客戶嚴格要求,產品針織布顏色及針織布紋的品質必須穩定,如有閃失,賣方有義務必須負全責加倍賠償,包括:針織布料做成衣加工費以及航運等一切費用,但針織布料價格可由供方決定。 當時雙層針織布產品只有我們獨家供應,雙面針的高端布料供成衣廠之用,雖有如此絕佳條件,但客方要求品質的條件極為嚴苛,甚至於連染色廠也不敢保證品質,股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幾經考慮後,我認為「不做也死,做也死,是最後的一帖老虎湯」,因此建議:(1) 請大旭針織廠派人負責指導織布技術及機器保養;(2)由郭先生子女(郭先生育有長女1人及8男共9人)親手生產,產量減半,小心翼翼丶一針一線謹慎織布,絕對不能失誤;(3)至於顏色問題,出高價(同樣要求罰則)發出訂單。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結果從小量一寸丶一尺丶一米慢慢製成,結果成功化解公司困境,同時還大大提高生產力丶大量投產,終於眾望所歸丶皆大歡喜,除了股利培增,也將整層二萬多平方呎的廠樓購置為公司資產。 香港回歸前因恐共移民 澳洲另起爐灶 此後雖然好景連連,但是1987年宣佈香港要在1997年回歸中國,郭先生及港籍股東恐共心理已深,經商議後決定結束巴拿馬紡織公司業務並解散,所得金額按股份全部歸還持股人。 我個人所得金額後來全數贈與郭先生長子俊偉。郭先生最後買了部份舊機器,投資移民到澳洲墨爾本,由郭氏家族獨資繼續經營。 想起郭先生一生遭遇三次共產集團磨難,在中國的祖產被沒收,由越南逃亡到台灣再轉香港,又逢香港回歸共產政權,因恐共再移居異國求生存,想來令人感嘆當代華人真命苦。 不幸罹癌 留下遺言撒手歸西 郭先生75歲時,突然診斷出罹患肝癌末期,兩個月後就往生。臨終前兩天,他還來電約我前去相會,我立刻從曼谷飛往澳洲,在我抵達的兩個小時前,他自行拔掉醫療中的插管,留下遺言離世而去。 事後始知,郭兄心知肚明癌症無藥可救,長期病痛不但拖累家屬,本身也難耐其苦,不如早日歸天。 其本性可敬,但親人情何以堪,實在至為可惜。唏噓之餘,我心永念!(52)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