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登與習近平近兩個小時的視訊對話中,不出所料,各說各話地表述了各自立場。美國持續警告中國一旦援俄可能的後果,北京再三重申台灣問題對美中關係的重要性。習近平還是沒有明確表態譴責俄羅斯侵略烏克蘭,但「國家關係不能走到兵戎相向這一步」,願意承擔和平責任,多少也表達了北京堅守中立的態度,緩解美國對中俄結盟的顧慮。 雖然「台灣不是烏克蘭」,但是台灣議題仍然是美中關係的核心焦點。依照新華社說法,拜登強調了「四不一無」:不支持台獨,不尋求與中國打新冷戰,不尋求改變中國體制、不尋求通過強化同盟關係反對中國,無意與中國發生衝突。白宮稍後新聞稿表達美國對台政策不變,台美關係「堅若磐石」。習近平說台灣問題若處理不好,將對兩國關係造成顛覆性影響,不過,習也認為,美方對中國戰略意圖作出了誤讀誤判。 習的「誤判誤讀」說,應可以視為對台海情勢緊張的解釋,回應美方對中共在台海軍事動作的關切。習既然要作此解釋,正說明了他願意和拜登「管控分歧」,兩人做成了「保持密切溝通」的共識。 習也持續向拜登抱怨「美方有一些人沒落實日前拜習會共識」,這是循王毅、楊潔篪向美方抱怨的一貫立場,認為美對台政策是「說一套做一套」,這回習當拜登面「告狀」,要求美節制對台關係偏出一中政策的作為。拜習電話會後,陸駐美大使秦剛和美副國務卿薛曼晤談,也重申「四不一無」論點,顯然就是要以台灣問題,交換對俄烏戰事解決的合作立場。台灣方面關切的是,這樣的情勢發展,會不會讓台灣問題變成中方籌碼,使拜登政府挺台力道與作為有所轉變。 秦剛日前投書華盛頓郵報表示,如果中國早知道俄烏危機近在眼前,會盡全力防止此事發生。秦剛說法意在撇清中共事先知情的默契,也被視為中方向中立挪移的訊號。西方許多政治人物期待習近平能居中調停,成為俄烏停火關鍵角色,但北京始終不願輕諾,就是不願輕易捲入爭端選邊,一旦做不好魯仲連,反而可能引火上身,這也是習近平要不斷向拜登表達反對全方位、無差別的制裁立場,提醒美國「要為政治解決留餘地」。 換句話說,習對美表達的關切,也正扣著習近平對內穩局的挑戰。紐約時報說,北京高層相信,在兩大舊強權衰弱的鬥爭中,中國有機會這場動盪中脫穎而出成為勝者。美國困在歐洲,而俄羅斯成為國際棄兒,只能求助於中國。 然而成也俄羅斯,敗也俄羅斯。大陸學者另一種論點是為保中國利益,北京當局須「兩害相權取其輕,並盡快卸下俄國包袱」,因為美將因這戰事重拾西方領導權,中國一旦和普亭綁在一起,處境將更加孤立。類似論點在網路上遭到刪文,也意味北京不樂見向西方站隊。 更關鍵的是,否定與普亭關係,事實上是和習近平叫板,習曾稱普亭「最知心的朋友」,兩人關係緊密是北京常識,習既不能否定日前中俄「無上限」關係,又不願成為西方箭靶,只能尷尬維持這中立角色,不能也無法和俄全然割席,但必須不因而受到西方制裁的拖累。特別是,當中國南方疫情再起,全球通膨壓力升高,北京在經濟上穩局的挑戰艱鉅,習近平要在廿大前連任不生變數,就必須讓經濟挑戰不至威脅到政局穩定,也讓習在俄烏戰局中進退格外謹慎。 另一關鍵是,「台灣不是烏克蘭」,但俄羅斯處理烏克蘭問題和北京面對台灣狀況又是如此相似,烏克蘭和北約擴權的威脅論,也如同台灣和美國軍售壓力雷同。習近平所以要扣住這兩議題和拜登深論,就是在認清兩國競爭狀況下,不能因台灣問題或經濟變局,危及習近平在黨內的領導權威,讓戰火燒向北京。 換句話說,在拜習會中,中國官媒裡習近平的霸氣發言,也不經意地流露出北京對世局變遷的不安。尤其一是台灣問題,二是經濟局勢,這兩項是年底20大前習要維穩的關鍵。 美國當下固然需要北京的援手,但仍步步進逼,就是不想讓中國真能坐等漁利,大國搏弈的盤算還有後手,北京其實是小心翼翼,與其說要在這百年一遇的大變局裡創造機運,不如先站穩腳步實在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