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 ■ 梁自元

離開母校六十年，再返回母校看看，一切都變了，要找一點記憶中蛛絲馬跡都難。 還記得三面紅旗席捲全國，飄揚到世界的年代，人民公社給我們正值瘦骨嶙峋的、十四五歲年齡享受了太多的養分，經歷了國家鼎沸的大時代，在政治壓倒一切的大形勢下，我們青年學生個個變得肚腹餓得乾癟，腦袋卻飽餦得有些臃腫。把一群柔弱愛哭的、愛正兒八經苦讀書的、愛頑皮嬉鬧的、愛高談濶論歡笑的、或低調緘默的、思想混沌的、不苟言笑的等等五十人的一個班如同一個人，思維一致，方向統一，心中沒有個人，只有國家。

餓肚子是我們最大的災難，也是頭等大事，說是一日兩餐，每餐一斤飯，沒菜，更別說肉了，兩個星期或在玻璃湯上漂著一點半點豬皮吧！還記得寢室抓小偷的朝朝暮暮，還記得半夜饑腸轆轆去食堂偷吃冷飯，還記得親眼看到眾目睽睽下，神偷同學小李進了供銷社就不會空手返，總會有一些收穫，很感羡慕。河上摸魚，池邊挖藕，地上偷瓜，上山狩獵，山毛野菜見著就抓回來充饑解饞。

六十年彈指一揮間，我這些年的花瓣彙集，幻化成美麗的影集，永遠鐫刻在我記憶的相框裡。那馨香、那曼妙，構成揮之不去的詩意，徜徉其中，供我老來享用。這綿長的回味中淡然了揮灑掉當年的豪言壯語，洇成了一片秀色可掬的萬種溫情，偶而拾起這一葉輕舟在泛黃的水墨卷中漸行漸遠，身後一道清冽的水痕，在我們的生命裡又激起輕波漣漪，輕輕漾去。

時光總是篤定著下一個周而復始的輪回，有生之年經歷了太多的震撼，出生在八年抗戰結束日，懂事一點是解放、土地改革、成長在大鳴大放、大躍進、總路線、人民公社、四清、文化大革命等一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風景線上：美麗的、恐懼的、憂傷的、遺憾的、激昂的、痛苦的、失望的、高興的、溫馨的，那些曾經擁有過的片段都或深或淺地印在了心間。 無論悲與喜，總有一些是特別想留下的。於是總想把我所接受過的震動都寫進我的文字裡，希望走到歲月尾巴時，老得耳聾眼瞎，能在一個雲淡風輕的日子裡，坐在那淡淡靜靜的牽掛裡回憶，繾綣這份款款柔情。

刻骨的總是會銘記於心的，正因為成長期遇太酷了，學會了能吃苦，學會了能流汗，也學會了能堅強！學會了能接納，學會了能捨棄，也學會了能面對挫折與困難時，給自己增長一份勇氣。感謝生活，感謝歲月，我還站在夕陽下學會了更好地珍惜自己。